婚姻法專家馬憶南教授解讀婚姻法司法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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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姻法多次提到“家庭暴力”,但概念很模糊。司法解釋做了一個界定,將“家庭暴力”限定為一種作為的方式,即毆打、捆綁等傷害到家庭成員身體和精神的行為。
    其實家庭暴力還有不作為的方式,如言辭侮辱、不給予適當衣食、患病不給治療、居住上的歧視性待遇、幾個月不理不睬等。48屆聯(lián)合國大會通過的《消除對婦女的暴力行為宣言》中,將對婦女的暴力定義為三方面:身體暴力、性暴力和心理暴力。法院考慮到中
    國國情及取證困難等因素,對此很嚴謹,回避了心理暴力等問題,對家庭暴力采用了狹義解釋。經(jīng)常性、持續(xù)性地以不作為形式傷害家庭成員不是家庭暴力,但卻構成虐待。
    “夫妻忠實”條款不可訴
    新婚姻法第4條“夫妻應當互相忠實,互相尊重;家庭成員間應當敬老愛幼,互相幫助,維護平等、和睦、文明的婚姻家庭關系”是一個宣言性的條款,這是新婚姻法的憲法類條款,它本身是不可訴的,這一點專業(yè)人士都知道。司法解釋想提醒老百姓,不能單獨以這條規(guī)定提起訴訟告妻子或丈夫對自己不忠實,但可以與有關離婚、過錯損害賠償?shù)臈l款一起援引提起離婚訴訟。
    擴大了事實婚姻的范圍
    司法解釋擴大了對事實婚姻的承認范圍,對1994年2月1日前的事實婚姻都承認,很寬松,非常符合中國國情。在此之前,司法實踐中對事實婚姻的認定很苛刻,凡是1994年2月1日民政部《婚姻登記管理條例》公布實施后不補辦結婚登記手續(xù)的,都不承認是事實婚姻;對1994年2月1日前的也限定好幾個階段,區(qū)分為非法同居和事實婚姻。中國有很多不辦理結婚登記的事實婚姻,什么都符合結婚的實質要件,惟獨就缺登記這個形式要件,這樣的民情下對事實婚姻太嚴厲,法律對老百姓的保護是不周到的,事實婚姻當事人因婚姻而既有的利益和可期待的利益都得不到了。因為不認定為事實婚姻,就不能按離婚處理,只能按解除非法同居處理,結果是大不一樣的:離婚就要按夫妻共有來分割財產(chǎn);而同居就不享有夫妻財產(chǎn)分割的權利,一方死亡另一方還不能以配偶身份繼承財產(chǎn),這對于事實婚姻中的弱者一方損失太大了。而且他們的子女還是非婚生子女,雖然法律地位上非婚生子女等同于婚生子女,但是現(xiàn)實中存在著事實上的歧視。事實婚姻本身就是以夫妻身份生活,而且已經(jīng)持續(xù)了若干年,如果一概否定他們婚姻的合法性,這是非常殘忍的。如何判斷一部法律是“善法”還是“惡法”,就要看是否保護了大多數(shù)人的利益,是否體現(xiàn)了對弱者的關懷。善法一定是以權利而不是以義務為本位的,它表現(xiàn)出對老百姓私生活的尊重,體現(xiàn)了立法的“寬容、理解、理性”的人文關懷。
    當事人及其近親屬可申請宣告婚姻無效
    請求權人的范圍越寬,表明國家對婚姻的干預越多;越窄,表明干預越少。從對私權的保護來說,有權請求宣告婚姻無效的人范圍不應太寬。除重婚案件可以由基層組織申請宣告無效外,其他無效婚姻的請求權人只限于當事人和近親屬。
    婚姻無效不可調解
    宣告無效婚姻是一種國家意志的體現(xiàn),當事人意志參與不進來,只要有符合婚姻法規(guī)定的無效婚姻的情形(如重婚等)就要被判決無效,這是不可商量的,不讓雙方調解,法院說了算。有關婚姻效力的判決一審即生效,是不可上訴的,體現(xiàn)的是一種司法權力,這在外國也是一樣的。但是無效婚姻中涉及財產(chǎn)分割和子女撫養(yǎng)部分是可以調解的,這是私人權利。
    因受脅迫而締結的婚姻可以申請撤銷
    對于脅迫,德國法解釋為“恐嚇和威脅”,我們解釋為“威脅和強迫”比較準確。對于受脅迫而締結的婚姻,請求撤銷的時間為結婚登記之日起一年,這是一個除斥期間,而不是訴訟時效是一年。因受脅迫而請求撤銷婚姻的,只能是受脅迫的當事人本人。
    撤銷必須經(jīng)過法定程序
    無效婚姻或可撤銷婚姻并不是當然無效,必須經(jīng)過婚姻登記機關或者法院依法宣告無效或撤銷。
    人民法院根據(jù)當事人的申請,依法宣告婚姻或者撤銷婚姻的,應當收繳雙方的結婚證書并將生效的判決書寄送當?shù)鼗橐龅怯浌芾頇C關。由于存在既可由法院又可由婚姻登記機關宣告無效或撤銷婚姻的“雙軌制”,這樣的規(guī)定是很細致的,以避免留下后遺癥。
    同居雙方財產(chǎn)按共同共有對待
    這是一個飛躍。過去的司法解釋規(guī)定,解除非法同居關系,就按民法上的一般共有處理。民法上的共有有兩種:一種是按份共有;一種是共同共有。按照按份共有,弱勢一方的份額肯定少,而共同共有不分份額平等共有?,F(xiàn)在司法解釋第一次將同居雙方的財產(chǎn)關系確定為共同共有,即在財產(chǎn)問題上將雙方關系等同于夫妻關系,有利于保護弱者,這是一個非常“善”的規(guī)定。
    合法配偶允許參與因重婚所致婚姻無效案件的財產(chǎn)審理
    雖然本訴是確認重婚導致的婚姻無效之訴,但是它可能會涉及合法配偶的財產(chǎn)問題。比如有的丈夫把房產(chǎn)等贈與“二奶”,合法配偶出庭就有機會提出“我丈夫處理的什么什么財產(chǎn)應該是我的”。過去司法實踐也是這么做的。
    夫妻任何一方有權為日常生活需要而處理共同財產(chǎn)
    司法解釋實際承認了日常家事代理權,夫妻雙方互為代理人。由于夫妻在家庭生活中關系是那么密切,日常事務又非常繁瑣,賦予夫妻相互日常家事代理權,可以擴張夫妻雙方意思自治能力,方便經(jīng)濟交往。同時由于夫妻對一方作出的處理負連帶責任,對第三人來說也是公平的。這是商品經(jīng)濟時代保護交易安全的需要。
    重要的財產(chǎn)事務的處理夫妻雙方應當協(xié)商一致,如果是單方擅自做出的決定,另一方可以否認。但是考慮到保護善意第三人也很重要,在婚姻權利與交易安全中司法解釋做出權衡,隱含的意思是保護善意第三人的程度要高于保護夫妻對共同財產(chǎn)的處理權。這樣的規(guī)定是與國際接軌的。
    單獨債務的舉證責任由夫妻一方承擔
    夫妻約定財產(chǎn)歸各自所有,并各自承擔所負債務,第三人知道該約定的,以夫或妻一方所有的財產(chǎn)清償。如果發(fā)生糾紛舉證責任由夫妻一方負擔。
    個人財產(chǎn)不因婚姻延續(xù)轉化為共有財產(chǎn)
    新司法解釋否定了1993年司法解釋。過去規(guī)定生活資料經(jīng)過4年、房屋和其他生產(chǎn)資料經(jīng)過8年轉化為夫妻共同財產(chǎn),但這樣規(guī)定的法律依據(jù)是不足的,不符合物權法的原理。新規(guī)定杜絕了圖謀對方財產(chǎn)、為耗時間而拒絕離婚的不良行為。
    不能獨立生活的子女是高中以下在校生
    根據(jù)1993年的司法解釋,上大學的成年子女還可以請求父母給付撫養(yǎng)費。但現(xiàn)在縮小為高中以下在校生,也就是說,對于上大學的成年子女父母沒有法定的撫養(yǎng)義務。這對于雖然成年但心理還不成熟的中國大學生來說是一個很殘酷的現(xiàn)實,但必須接受這個現(xiàn)實,學會自立。當然也希望社會創(chuàng)造條件,設立助學貸款、獎學金,提供更多的勤工儉學的機會等。不過問題可能只會發(fā)生在少數(shù)離異家庭,預計大多數(shù)父母會一如既往地供孩子上大學。
    法院不能因為提起離婚者有過錯就判決不準離婚
    這對老百姓是需要解釋的。離婚的惟一法定理由就是夫妻感情破裂。新婚姻法列舉了最典型的感情破裂的幾種情形,這些情形只是證明婚姻確實破裂的證據(jù),而不是判斷應不應離婚的標準或條件。現(xiàn)在很多基層法院對于由有過錯方提出的離婚,以為判離就是“便宜了壞人”,我就耗你6個月,讓你“二進宮”。司法解釋強調我們的離婚法是無過錯離婚法,是破裂主義,準離不準離不具有道德評價和批判的功能,離婚不是對過錯一方的懲罰,也不是對無過錯一方的獎賞。至于過錯,可以通過損害賠償制度來懲罰,不準用不準離婚來“懲罰”。
    軍人有重大過錯可以判決離婚
    新婚姻法規(guī)定,軍人配偶提出離婚要經(jīng)過軍人同意,但是軍人有重大過錯的除外。司法解釋將重大過錯定義為重婚、與他人同居、實施家庭暴力、虐待、遺棄家庭成員、有吸毒、賭博惡習等幾種情形。
    強制執(zhí)行探望權不能強制執(zhí)行孩子
    法院作出的生效的離婚判決未涉及探望權,當事人可以就探望權問題單獨提起訴訟;孩子或者一方監(jiān)護人可以向法院提出中止探望權的請求;法院認為需要中止行使探望權的,依法作出裁定;中止探望的情形消失后,法院應當根據(jù)當事人申請通知恢復行使探望權;法院對拒不執(zhí)行有關探望子女的判決進行強制執(zhí)行,只能采用對拒不讓另一方探望孩子的有關個人和單位拘留、罰款等強制措施,不能對子女的人身、探望行為進行強制執(zhí)行。
    無法維持基本生活水平的離婚時另一方給付生活困難幫助費
    新婚姻法規(guī)定,如一方生活困難,另一方應從其住房等個人財產(chǎn)中給予適當幫助。司法解釋對“一方生活困難”定義為“依靠個人和離婚時分得的財產(chǎn)無法維持當?shù)鼗旧钏健焙汀半x婚后沒有住處”。
    這條雖體現(xiàn)對弱者關懷,但適用對象范圍太窄,須特別困難的人才能享受到幫助。中國目前沒有離異夫妻扶養(yǎng)費的給付制度,這種生活困難幫助費又是離婚時一次性給付,只能解決離婚時的暫時困難,這對弱者的救濟還是很不夠的。
    過錯損害賠償包括精神損失
    離婚過錯損害賠償肯定應該包括精神損害賠償,這在法學界早已達成共識。因為多數(shù)請求離婚過錯賠償?shù)陌缸佣紱]有造成財產(chǎn)損失(家庭暴力、虐待等除外,可能會因身體上的傷害出現(xiàn)醫(yī)療費等物質損失),一方對婚姻不忠,給另一方造成的主要是精神上的傷害。如果不承認精神損害,那么離婚過錯賠償制度就很虛偽。精神損害賠償?shù)挠嬎銟藴蔬m用相關司法解釋,但是仍然會有麻煩。外國法將不同的精神損害情況分類列出計算公式,能計算出精確的數(shù)額,但是我們只是大概齊有個幅度。雖然在離婚損害賠償制度上我們進步很快,與日本、臺灣比起來已經(jīng)不差,但與西方法律比,還有差距。
    不能向第三者索賠
    司法解釋對離婚過錯賠償制度進行了三個限定:提出損害賠償?shù)臑闊o過錯方,其他家庭成員不享有這個權利。因為有的國家子女也可以提出賠償請求;只有確實因對方過錯導致離婚的才可以賠,未離成婚或不想離婚的不能提出或得到過錯賠償;無過錯方只能是向自己的配偶要求過錯賠償,不能向婚姻關系以外的其他人提出,比如第三者或者“二奶”。
    有學者提出,由于一方有過錯,離不離婚實際已經(jīng)給另一方造成了損害,就是不要求離婚或沒離成婚,也應該由過錯方向無過錯方賠償損害,一方面是對有過錯者的懲罰;另一方面是對無過錯者所受傷害的“填補”?,F(xiàn)行婚姻法擴大了個人財產(chǎn)范圍,另外,有些夫妻實行分產(chǎn)制,賠償就不再是把錢從這個口袋掏到另一個口袋,不離婚的過錯賠償也是有必要的。
    法官書面告知過錯賠償權利義務
    法院在受理離婚案件時,應當將婚姻法有關離婚過錯賠償?shù)囊?guī)定書面告知當事人。司法解釋這條規(guī)定強化了法官的責任,確保打離婚官司的人都知道自己有向過錯方提起賠償?shù)臋嗬?BR>    離婚后還可以再次請求分割財產(chǎn)